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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比谁活得更长……

杜丽

小时候,我有三个小伙伴,分别叫梅荣,巧玲(她俩是堂姐妹),春。梅荣、巧玲早已结婚生子,春前年刚结婚。去年春节我回家,听爸爸说,春的新婚丈夫有一天借了一辆崭新的摩托车来丈母娘家,先到街南头,锁了车去战友家串门,刚落脚进屋,就听外面起动摩托车的声音,追出来,车上坐了两个人正向北飞奔,他呼天唤地、捶胸顿足哭了一路,如何追得上?路过我们家时,爸爸目睹了他的惨状。爸爸对我说:无论如何,这都太失态了。爸爸一辈子讲究不失态,可人活着怎么可能总保持那个“态”?只不过不一定都像春的丈夫一样直露地失态罢了。

五岁那年,爸爸带我去上海姑姑家接奶奶,我们从青岛坐船去。在青岛大街上,爸爸两手拎包,顾不上拉我,行走间,突然听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回头一看惊出一身冷汗:一辆车刚好在我面前刹住。人们围拢过来,纷纷指责爸爸。这件事爸爸回忆了二十多年,每次都说惊出一身冷汗。在去上海的轮船上,在我们上铺,是一位高挑丰满的少妇,从上船她就躺了下来,一只白皙的手臂搁在胸脯上,一起一伏,一直在睡觉。一天两夜,既没见她起来吃东西,也没见她去卫生间。这位神秘的少妇也让爸爸讲了好些年。二十多年后的一个春天,我独自乘火车从杭州回北京,躺在中铺,半睡半醒地度过了三十多个小时,好像睡着过,又好像从来没睡着,我想快点回北京,又想让火车慢点儿开。下车的时候也就是下床的时候发现下铺有个小姑娘正愣了神盯着我看。

忘了上小学几年级时,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家的邻居,老五,去小河洗澡,溺水而亡。满街人围观,唯独我吓得不敢出去看。在惊天动地的哭声中,我感到恐惧,还感到耻辱——死在我心里引出的感情,除了恐惧竟是耻辱。前一天他还坐在教室里和我们一起上课,今天就没了。

去年夏天,妈妈来北京时,说,你还记得老五吗?我说当然。妈说,干了多年的小河今年夏天又有水了,在水来的第一天,老五的侄子,也即他大哥的孩子,去洗澡又淹死了。听妈说,这个暑假,他天天中午在家里看电视《新白娘子传奇》,一墙之隔,我家都听得见。半小时前还听见他哼着主题歌出门去。他的年龄也是十二三岁,和他五叔那年一般大,在同一条河里,同一个时间。

小学四年级,有一天,广播里响起了哀乐,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毛主席逝世了。人们都在哭,我没有眼泪而记得害怕。我以为生活将从此停止。

小学那几年